一九六二年夏天,東南沿海形勢緊張,部隊有所行動。雷鋒寫了份要求到前方去的請戰(zhàn)書,準備交給連首長。
正巧這天,雷鋒因執(zhí)行任務要回撫順駐地。他懷著求戰(zhàn)的急切心情,駕駛著汽車連夜從山區(qū)趕回了撫順。到連隊時,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鐘。他以為連首長和同志們都睡了,沒想到連部的窗口還亮著燈光。咦!半夜三更的,連里在干什么?他想著,急忙把汽車開進了連隊的車場。
夜色朦朧的車場上,也有一些同志在奔跑著、忙碌著。值班員見雷鋒的13號車開進來了,跑著迎上去替他拉開駕駛室的門,熱情地招呼說:
“四班長!聽說你要回來,可沒想到是在半夜里?!?/p>
雷鋒背起放在車座上的沖鋒槍,跳出駕駛室,甚至沒顧得上回答值班員的話,張口就問:
“三更半夜的,連里在干什么?”
“你還沒聽說?”值班員指著車場南面說:“你看嘛!”
雷鋒透過夜幕,隱約看見了那里停著一排嶄新的卡車,車上全部蓋著草綠色的偽裝網。
“部隊要行動……”雷鋒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,感到十分振奮,拉住值班員就問:
“快告訴我,有什么新情況?”
“還沒看出來嗎?告訴你吧。”值班員指著那一排偽裝了的汽車,帶著點神秘的口氣說;“昨天來的命令,咱們連這七臺新車,要到前邊去啦,這可是頭等重要的任務!”
“是上前方嗎?”雷鋒摸了一下揣在懷中的請戰(zhàn)書,興奮得瞪大了眼晴,心說今天算回來的巧了!
值班員告訴他,上級決定抽調連里這七臺新車和部分優(yōu)秀駕駛員連夜待命出發(fā),準備配屬兄弟部隊到福建前線去執(zhí)行任務。
“駕駛員都有誰,定沒定?”
“你沒見連部還亮著燈?黨支部正開會研究哩?!?/p>
“是嗎?”雷鋒急忙跑到連部,進屋就請求道:
“連長,批準我上前線吧!”
虞連長笑道:“你不是剛從山區(qū)前線回來嗎?怎么又要求到前線去?”
“我要求到福建前線去!”雷鋒說著掏出了他的請戰(zhàn)書,遞給虞連長,“連長,你要了解我的心情??!”
“你的心情,我們是了解的……”
原來支部已經根據前后方工作的需要,確定了去福建前線的人員,但其中沒有雷鋒。虞連長看罷他的請戰(zhàn)書,拍拍他的肩膀,勸他先回去休息,并提醒說:
“雷鋒,你應該知道,咱們干工作要考慮全局。目前,社會情況很復雜,前方和后方都需要我們。”
要考慮全局……前方和后方都需要我們戰(zhàn)斗……雷鋒體味著連長這些話的含意,沒有進一步深說自己迫切要求上前線的心情,便默默地回到了宿舍。
營房里很靜。雷鋒躺在床上,卻毫無睡意。他躺不住了,翻身起來,把他心愛的沖鋒槍緊緊握在手中,不住地撫摸著,仿佛在說:“槍啊,槍!你應該了解我的心情,從當兵那天起,我就時刻著上前線,像黃繼光那樣,做個沖鋒陷陣的戰(zhàn)士,為人類的解放事業(yè)獻出自己的一切……”可是,連長的話也在他腦子里翻騰著:社會情況復雜……他忽然想起不久前遇到的一件事:
那是一天下午,雷鋒在山區(qū)駐地正準備出車給施工部隊送給養(yǎng),汽車剛發(fā)動,遠遠看見從對面山上走來一個磨剪刀的人。雷鋒慢速開車,只見那人東張西望,走近施工部隊的駐地轉來轉去,鬼鬼崇祟地像在尋找什么,他在道旁放下磨刀凳,口里喊著“磨剪子換菜刀”,手里卻拿著個小本子記下了什么。雷鋒警惕地停下車,透過車窗遠遠看著他,只見他停了一會,收起小本子,扛起磨刀凳,溜進了村子。雷鋒忙下車,悄悄跟進了村。聽老鄉(xiāng)反映,這個人邊磨刀邊說:“……聽說現在世道要變了,蔣介石要反攻大陸?!彼€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,打聽村子里駐有多少軍隊,都干些什么……
雷鋒心想:一個磨剪刀的,說這問那干什么?我是人民的保衛(wèi)者,決不能放走這個行跡可疑的人。
雷鋒緊走兩步,上下打量著他,盤問道:
“你從哪來?”
“河北。”
“干什么的?”
“磨剪刀的。”
“有什么證明?
“沒有?!?/p>
“你身上帶了些什么東西?”
“有五六十元錢,一個記賬本。
“你把記賬本拿出來看看!”
“記了幾筆賬,沒什么看頭?!?/p>
“怎么,不讓看嗎?”
那家伙有些慌張了,磨磨蹭蹭地掏出了小本子,遞給了威嚴盯住他的雷鋒。
雷鋒翻開小本子仔細一看,發(fā)現上面記了些數字,其中有些就是部隊的番號和代號,旁邊還記有國防施工的地名、村名。周圍群眾警覺了,也和雷鋒一起盤問起來。那家伙編造了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話,企圖脫身。雷鋒立刻向部隊首長報告了情況,在群眾的協助下,將那家伙扭送到當地公安機關。后來查明,這個“磨剪刀”的人,原來是個反革命分子……
雷鋒想著想著,隨著窗外透進的曙光,心里也豁亮了,對呀!當前社會上還有壞人,人民就不會得安寧,要保衛(wèi)人民安居樂業(yè),一個人民戰(zhàn)士無論在前方和后方都一樣戰(zhàn)斗。
天亮后,他向虞連長匯報了自己夜里想過的問題。
“連長,我想通了,不論前方和后方都是我們的戰(zhàn)場!”調往前方的七臺車出發(fā)了。雷鋒為這些戰(zhàn)友送行以后,又斗志昂揚地回到了鐵嶺山區(qū)駐地。
天黃昏時,從靠近河邊的一個村子里傳來一陣熱鬧的鑼鼓聲。小韓、小龐他們以為是生產隊社員們在開文娛晚會,晚上沒事,都想去看看。雷鋒想,如果是社員們開的文娛晚會,讓大家去看看,也是一個向群眾學習的機會,還可以密切軍民關系,便帶領全班去了。大家到那里看,只見河邊空地上稀稀拉拉地坐了一些人,也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個戲班子,演的竟是什么《王二姐思夫》《馬寡婦開店》之類的東西,表演十分荒誕庸俗,不堪入目。雷鋒看了一會兒,實在看不下去,就很嚴肅地對身邊的小龐說:
“走吧,這種節(jié)目,咱們最好不看?!?/p>
“真沒意思……”
小龐跟著雷鋒轉身走了,接著,全班同志也都跟著回來了。大家表示今后再不看這種壞戲,還要向當地群眾作好宣傳,共同抵制這種壞戲的流傳。
七月三十日中午,雷鋒接到團部設在山區(qū)的指揮所電話說,撫順市望花區(qū)政府明天舉行慶?!鞍艘弧苯ㄜ姽?jié)大會,邀請駐軍首長和英模人物參加并講話。團里決定韓政委和雷鋒前去參加,由雷鋒代表全團指戰(zhàn)員講話。指揮所一位參謀在電話里簡要地提示了一下慶祝建軍節(jié)的講話內容,讓雷鋒自己抓緊準備一個發(fā)言提綱,明天(三十一日)上午八點以前送韓政委審定,并同韓政委一起乘車趕回撫順去參加慶祝大會。
時間很緊了。按理說,雷鋒接到這個通知,當天下午就該抓緊準備發(fā)言提綱,不能再出車了。但雷鋒沒有這樣做。他照常駕駛13號車完成了當天下午的運輸任務,只是在頭腦里不斷思考著明天的發(fā)言,應該先講什么后講什么,才能把全團指戰(zhàn)員的心意表達出來。晚上回到班里,同戰(zhàn)友們講了這件事后,才開始寫發(fā)言提綱。熄燈前,終于寫完了八頁紙約二千多字。這時同志們已經躺下,他把寫的內容念了一遍,征求大家意見,又作了些修改,才松了口氣,躺下睡了。
挨著他睡的小于忽然想到,四班駐地離團部指揮所近三十華里,團里要求班長明晨八點以前趕到,他可怎么走呢?步行要走三個小時,開車去用不了三十分鐘就能到達。
“班長,明天你怎么走哇?”小于關切地問道。
雷鋒想想說;“看情況吧,如果起來得早就步行去,起來得晚只好開車去了。”
班里同志都很關心班長,人人都說13號車明天閑著也是閑著,勸他定要開車去。
“好吧,我開車去?!崩卒h熄了燈說:“大家累一天了,都趕快睡吧?!?/p>
大家睡入夢鄉(xiāng)以后,天下雨了。
雷鋒心中有事,一宿沒睡安穩(wěn)。后半夜三點多鐘,他就悄悄爬了起來,揣好發(fā)言提綱,又用手電照著給班里寫了一張紙條,放在小于的枕邊,然后披起一件雨衣,就頂雨走了。
天蒙蒙亮時,小于一睜眼見班長已不在身邊,發(fā)現紙條拿起一看,馬上把大家叫醒了,說:“看,班長已經走了!我給你們念念他留下的這張紙條:‘大雨催我起得早,為了節(jié)省油料,我沒動13號,發(fā)動了11號……”
“班長啊,班長!……”大家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,只是不約而同地又想起雷鋒近來經常講的一句話:一個戰(zhàn)士不論在前方和后方都應該以戰(zhàn)斗的姿態(tài)來完成黨和人民交給的一切任務。
這時,雷鋒已冒雨趕到團部指揮所,請韓政委看了他的發(fā)言提綱,便一起出發(fā)了。